法制日报全媒体记者 邢东伟 翟小功
法制日报4月30日以《博鳌一医院违法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事件调查 》为题报道了海南省博鳌银丰康养国际医院（简称“银丰医院”）给38名女孩非法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事件后，经过海南相关部门的介入调查此事有了最新进展，琼海市纪委监委对银丰医院违规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一事启动问责机制。
“涉案人员王某娜约见我们，以‘退回9000元接种费，赔付1500元体检费 ’为条件，要签署《和解协议书》。”5月5日，多位接种银丰医院涉假九价宫颈癌疫苗当事人向《法制日报》记者反映，王某娜等人欲以“私了”方式寻求办案单位从轻处罚甚至免除处罚，她们最终没有在所谓的《和解协议书》上签字。
4月30日，琼海市就银丰医院违规接种涉假九价宫颈癌疫苗一事与部分接种者进行座谈，琼海市委市政府领导当面向各位受害者鞠躬致歉，“五一”后将组织38名接种者体检，而对于外界最为关心的疫苗成分问题，官方尚无法给出明确答复。
涉事医院背后竟是广告公司
公开资料显示，银丰医院于2016年2月1日取得执业许可证，注册资本5000万元，法定代表人是张虹。
《法制日报》记者查询发现，多家公司通过多层结构持有银丰医院股权，医院的直接股东是银丰生物工程集团（简称银丰生物）。银丰生物成立于2011年，注册资本1亿元，是山东银丰集团在生物领域的投资、管理和运营主体，主要从事人体细胞、组织、器官存储等高新技术开发。
除了银丰医院，银丰生物还在全国多地开设了干细胞工程、生物工程、医疗科技相关公司。经过层层股权穿透，最终的所有权都指向一家公司——深圳市羽田广告有限公司（简称“羽田广告”）。
记者查询工商资料发现，羽田广告成立于2003年，注册资本50万元，其中王伟持股70%，主要从事经济信息咨询、企业形象策划、展览策划、美术设计、礼仪策划等业务，注册地址位于深圳市福田区振华路海外装饰大厦二栋A座3楼313室。
然而，经记者核实发现，位于这个地址上的，系另外一家电子公司。记者还拨打羽田广告公布的办公电话，但显示号码不存在。
2018年初，银丰医院举行开业仪式，青岛美伯门之家美容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简称“青岛美伯门之家”）创始人王某丹以合作伙伴身份出席仪式并讲话。早在2017年11月28日，银丰医院与青岛美伯门之家签订医疗美容相关业务和项目的合作协议，出借医疗美容科开展“医疗美容”诊疗活动。
记者查询显示，青岛美伯门之家，注册资本100万，如今已处于“注销”状态，法定代表人为王某丹。王某丹旗下关联公司有9家，都是美容相关企业。
据了解，银丰医院至今未取得当地卫生健康行政部门“预防接种”门诊许可，青岛美伯门之家也并没有相关代理资质。根据海南省卫生健康委员会通报，2018年1月，银丰医院涉嫌非法开展九价宫颈癌疫苗(九价HPV疫苗)接种业务，总共接种人数为38人。
2019年4月28日，银丰医院则发布“澄清函”称，违法宣传、使用来路不明的疫苗是原医疗美容项目合作方青岛美伯门之家私自做出的行为。
至今尚且无法确认疫苗成分
“我们最关心的是我们自己的健康问题，希望尽快组织我们进行体检。”2019年4月30日下午3时许，琼海市委市政府率相关部门组织银丰医院涉假宫颈癌疫苗事件接种者进行座谈。
记者注意到，琼海市政府以及包括市卫计委、市场监督管理局、公安局、司法局在内的多个相关职能部门负责人悉数到场，数十名接种者与其展开对话。
“疫苗的成分究竟是什么？”“是否对健康有损害？”在会上，接种者们提出多项诉求和疑问。其中，健康问题是接种者们最关切的问题。
琼海市副市长潘艳红称，市政府将组织给接种者进行体检，在“五一”结束的三天后（即5月8日），会联系38名接种者就体检的相关事项进行答复。而对于何时体检、在什么样的医院进行这项体检，以及体检涉及哪些项目，政府部门正在研究探讨之中。
“银丰医院有人说，给我接种的问题疫苗主要成分是生理盐水。”琼海市居民叶小梅(化名)告诉记者，她觉得这一说辞存在搪塞之嫌。
在当天的座谈会上，多位接种者表达了对问题疫苗药品成分及危害的担忧，她们希望相关部门能出具权威的检测报告。然而，琼海相关部门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之所以还无法确认疫苗成分，是因为查封银丰医院药库时，未找到剩余的宫颈癌疫苗，因此无法对成分进行检测。”琼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局长张宇说，而其他剩余的疫苗在苏州，但苏州方面还没出结果。
代表银丰医院前来参会的是银丰生物集团总裁宋现收，他否认了生理盐水的说法，表示也不明确问题疫苗的具体成分。
值得注意的是，宋现收在现场发言时，多次提出责任在美泊门之家，引发了在场接种者的不满。之后，琼海市政府领导两次打断宋现收讲话，让其不必再发言。
医院究竟有没有责任？在当天座谈会上，当接种者一再抛出这一问题时。琼海市委常委、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管委会副主任何鹏飞表示，琼海市委明确，在这件事情中，银丰医院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求医院即刻退还消费者缴纳的9000元疫苗接种费。
“我对本次事件中所涉及到的受害者，各位的经历和遭遇，我表示深深地同情，也对我们在监管各方面的不力，向你们道歉……”在会上，何鹏飞说着，向各位受害当事人鞠躬致歉。
“对于医院8000元的处罚是否过轻？”在会上，有接种者质疑。
“这已经都是顶格处罚了。”琼海市卫健委有关负责人解释称，8000元的罚款由两部分组成，其中5000元是处罚博鳌银丰医院违规出借科室，另外3000元是监管部门发现该医院还在违规开展体检服务所做的处罚。
会后，有接种者代表告诉记者，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的协商并没有结果，她们依然没有搞清楚疫苗的成分和来源渠道，也没有确定好赔偿方案，感到很不满意。
欲与受害者达成和解终未果
2019年5月5日，多位接种了银丰医院涉事疫苗得受害女性当事人向记者提供了一份《和解协议书》，并附有《谅解书》。
原来，今年4月17日，涉案人王某娜曾约见她们，以“退回9000元接种费用，赔付1500元体检费用”为条件，希望求得和解，以此来寻求江苏省苏州市办案单位从轻处罚甚至免除处罚。
记者翻阅《和解协议书》发现，其协议共包含4页内容，首页写有“因甲方涉嫌生产、销售假药罪一案，经甲、乙双方平等协商，现达成和解协议如下”等内容。同时，《和解协议书》附有三份《谅解书》，分别为王某娜、王某丹、李某娟三人与“受害人”寻求和解的说明，三张谅解书均写有三人姓名及相关身份信息。
据了解，王某娜有“博鳌·银丰康养国际医院培训总监”等多个身份，是她负责联系38名女性在银丰医院接种了涉事疫苗；而王某丹则是青岛美伯门之家美容信息咨询有限公司负责人，其与银丰医院合作并借用科室，销售并接种了涉事疫苗；而李某娟疑为青岛美伯门之家美容信息咨询有限公司财务人员。
这份《谅解书》还载明，因王某娜、王某丹、李某娟等人涉嫌生产、销售假药罪一案，“经双方充分协商，已达成和解协议，作为受害人，我们已经收到相关赔偿款，现我表示对王某娜、王某丹、李某娟涉嫌生产、销售假药罪的行为予以谅解，请求办案单位依法对王某娜、王某丹、李某娟从轻、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多位受害女性当事人表示，她们最终都没有在所谓的《和解协议书》、《谅解书》上签名。
当地纪委监委启动问责机制
2019年4月29日，继海南省卫生健康委员会4月28日发布《关于博鳌银丰康养国际医院涉嫌非法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的调查情况通报》之后，省卫健委、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省药品监督管理局、省公安厅等四部门联合发布调查处理进展情况最新通报。
今年3月24日，海南有关部门接群众来信称，银丰医院涉嫌非法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省委省政府领导高度重视，并做出批示，要求深查依法严处。省卫生健康委牵头会同省药品监督管理局等部门进行了联合调查。
经前阶段查实，银丰医院在未获得疫苗接种资质的情况下，非法开展九价宫颈癌疫苗接种，违规出借科室对外合作，扰乱医疗市场秩序。4月18日当地卫生健康部门依据《医疗机构管理条例》、《疫苗流通和预防接种管理条例》等相关法律法规，着重对其作出吊销《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的行政处罚，没收201496.8元违法所得并处以8000元罚款。药监部门调查发现银丰医院使用的疫苗来源渠道不规范，可能涉嫌使用假疫苗情况，正在进行调查。
通报称，海南有关部门将秉承以人民群众利益为中心，以零容忍的态度依法坚决打击侵犯群众权益的行为，坚决维护海南自贸区（港）建设发展大局。下一步，由省卫生健康委、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省药品监督管理局、省公安厅等部门组成专项小组，督导依法查处。由药品监管部门组织查封银丰医院药品，以便彻查疫苗来源情况，并对银丰医院涉嫌使用的假疫苗，药品监管部门将进一步查清违法事实，查实后依照《药品管理法》给予顶格罚款。
通报还称，对构成犯罪的，将移交公安部门追究刑事责任。对在银丰医院接种疫苗的人员进行联系，听取他们的意见，维护他们的合法权益。加大日常监管力度，由省卫生健康委和省药品监督管理局增派监督人员进驻乐城先行区，指导、协调、会同琼海市卫生健康委加强对医疗机构的监管。在后续调查中，如发现其他医疗违法行为，将依法依规严肃处理。相关进展情况将及时向社会公告。
2019年4月30日下午，海南省卫健委召开全省卫生健康系统视频会议，对集中整治行业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专项行动工作进行动员部署。
2019年5月4日，琼海市纪委监委对银丰医院违规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一事启动问责机制。
“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是国务院特批、国家大力支持建设、海南省政府积极响应承办的国内首个国家级医疗旅游先行区，医疗机构在区内公然违法违规经营，影响十分恶劣。”海南省政协委员何春方表示，事件的背后则暴露了当地相关部门监管不严，行政处罚数额小，违法成本低，及其先行区配套法律法规不健全、管理制度不完善。要充分吸取此次事件教训，举一反三，尽快完善法律法规和配套措施，维护海南自贸区（港）的整体形象。
《法制日报》将持续关注此事进展。
法制网海口5月5日电
